我是内蒙古呼和浩特市1967届高中毕业生(俗称“老三届”)。由于“文化大革命”,大学停止招生,粉碎了我的大学梦。1968年8月,我下了乡,在农村锻炼两年半后被抽调回城,当了一名中学语文教师。
1978年,科学的春天来到了,高考制度恢复了。做梦也想不到的是,我居然被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录取了。我是在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踏上从边疆开往京城的列车的。我的大学梦圆了,可是多少人在为我做出牺牲啊!刚刚5岁的大儿子,不满2岁的小儿子,“而立之年”的丈夫,双鬓斑白的老人。我只有在这神圣学府刻苦攻读,才能报答他们对我的理解与支持。
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是个有着深厚历史文化底蕴的系。这里曾有陈垣这样著名的史学家和教育家,他不仅在宗教史、元史、历史文献等领域为中国史学做出了开创性的贡献,而且以他刻苦治学精神和优良学风,影响了代代学人。有专长于明清史、中国史学史、回族史的白寿彝教授。有留学美国、1950年回国后为抗美援朝捐出20两黄金的魏晋史专家何兹全教授。有学识渊博、谦逊温和的讲授“史学名著评论”的刘乃和教授。有帅气、洒脱、学富五车的讲授中国古代史的黎虎教授。有致力于从地方史志资料中吸取所需材料,在明末清初历史研究方面卓有成就的顾诚教授。他组织我们十几人成立“明清史研讨小组”,启发我们的史学思维和做学问的本领,使我们这个小组的一些人以后在明清史方面颇有建树。还有荣国汉、王桧林、庄建镶、黄永年、孔祥民等教授,以及系党总支书记金春芳先生等。
四年的学习生活得到老师们如同甘露般的教诲,他们将专业知识和做人的道理一点一滴浸润着我们的心田,使我们增长知识淬炼情操。
我所在的历史系78级是特定时代的特殊群体,全班70多人,来自全国各地。最大的31岁,最小的16岁,已婚的就有20多位。被耽搁了10年的青春岁月后,同学们非常珍惜得来不易的学习机会,又有一代名师和诸多老师孜孜不倦的教诲,大家如饥似渴、勤奋忘我地学习各种知识。
然而,有了家室以后再读大学,四年学习生活的个中艰辛是难以用言语表述的。只要看到偕子散步或游玩的亲密一家子,我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的家人。我无时无刻都在思念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子和丈夫。虽然隔山隔水,但我们的思念之情更加炽烈,常常化作鱼雁频频,诗酬唱对。秋天偕同学登香山,我摘些红叶寄予他们,并赋诗:“秋色深几许,香山叶正红。摘回信中藏,寄赠一片心。”丈夫回信写道:“霜叶虽干香犹浓,秋深寄我春,欲滴红。”大儿子6岁上学,当他刚学会写字时,也给我寄诗一首:“妈妈二年级,我上一年级。咱俩比比看,谁能争第一。”就这样,寒来暑往,四个春秋,在亲人们深情的目光里,在儿子焦急的企盼中,我终于学成归来。从此,我们没再分离。
我在内蒙古师范大学历史系教书育人之余,主动承担了大部分家务与相夫教子的重任。不久,丈夫在成人教育中获取了大学学历,随后他也走上了教育岗位。大儿子17岁考上大学,后攻读硕士、博士学位,在博士后工作站研究两年后,留校任教,现已是大学教授。小儿子19岁考入消防指挥学院,在消防战线灭火抢险20余年,现已是团级指挥官。
感谢北师大,你圆了我的大学梦,也圆了我们全家的大学梦。
注:原文发表于北京师范大学《校友通讯》2000年第2期(总第26期),本文作了修改。